简报2014年第012期（总第1107期）
背景简介：2014年3月30日，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EMBA与中信出版社合作的 “朗润·中信书院”第五期讲座“企业家精神与中国未来”在北京大学英杰交流中心阳光大厅举行。我们分两期简报报告此次活动。本期简报报告北京大学国家发展研究院周其仁教授的演讲内容。
观点摘要：王石的经历显示，企业家要从人生低点攀登到事业顶峰，就要有不满足于现状的超常干劲；要预先设定底线，规避转型中国的风险；还要将个人发展与国家需要相结合，不断把握住机会。未来如果有很多公司、很多年轻人循着这条路线发展，那对中国的未来一定会产生积极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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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中国是上世纪80年代中国的未来，当时没有人能想到今天中国这么强大。到底是什么力量使得上世纪80年代不敢想象的中国成为今天的中国？这是理解今天王石先生演讲的重要线索。
“M”有三个低点、两个高点。王石从“M”的第一个高点讲起，而大多数人难以达到这样的高度，学习借鉴的意义相对有限。其实， “M”的第一个低点很低，从第一个低点爬上去才是第一个高点。我们可以从第一个低点学起，因为无论是上世纪80年代的中国还是上世纪80年代的王石都是可以学习的。
《道路与梦想》一书的开头描述了王石非常普通的一面。他1968年入伍，想当无线电兵，学一点技术，却不如愿，被分配成汽车兵。他以巴顿将军为梦想，但在部队却只当到班长。从部队复原后，因为锅炉工口粮标准高，他在司机和锅炉工之间选择了后者。文革时期遇到工农兵大学的机会，王石才开始从第一个低点往上走。在大学的专业选择上，他依然不能如愿学习医学或法律，而学习了给排水工程专业。从中可以看到，王石一开始并不是处于“M”的高点，而只是跟我们相差无几的普通人：有想法，但好像没机会，对现状不满意。
王石是如何从第一个低点登上高点的？这值得我们思考与学习，并对理解中国未来有着重要的意义。王石身上所体现出的精神，我认为以下三点尤其重要。
第一，不满足于现状的超常干劲。企业家精神是商学院中最难学的内容。它是一种不好形容的状态：想干事，但不知道干什么；对现状不满意，但不知道怎么才能满意。他们有的是一股超乎常人的干劲。这股劲儿是从“M”的低点攀登到高点的动力，也是王石这本书最精彩的内容。
实际上，王石大学毕业后到广东省外经贸委工作，这个工作已经非常不错。当时他已经在广州骑着摩托谈判业务了，即便在北京，摩托也是很罕见的。但是他还不满足，不愿在国营外贸机构的层级结构中规规矩矩的工作。
这股劲儿能不能学习，尚无好的答案。但经验说明有一条很重要，就是要有机会近距离观察接触有这股劲儿的人，只在网上看看是不行的。古语云见贤思齐。近距离的观察接触后，人就会受到感染和鼓舞，就会多多少少激发心中的企业家精神。受到鼓舞后，这股劲儿可能会慢慢消散，而好的商学院就是能够让学生不断的受到类似鼓舞。
第二，预先设定底线。王石在人生低点时，就给自己设定了做事的准则和底线。不能做的事情，不是等到成功以后才不做，而是在事业起步阶段就不做。“不行贿”不是万科成名以后的广告语，而是王石在事业刚起步时就设定的并一直坚守的底线。当时王石做饲料生意，饲料运输需要主管部门批准车皮。他拿两条香烟去找主管官员，却不知道贿赂的“行情”是十倍于此。结果，该官员退回了香烟，却给了他车皮，因为该官员注意到，只有王石能身为经理而跟工人一起扛包。自此，王石为自己定下不行贿的底线。可见，不管社会多么黑暗，总有些地方、有些环节是光明的。即便不行贿，只要别的方面做到更好，同样可以获得成功。转型时期的中国，潮流不断变化，今天不坚持底线的越界行为可能就会成为明天的致命伤。很多高级干部的腐败被称为“老寒腿”，是以前做的事。当时他们也不知道能当这么大的官。早知道能当这么大的官，他们当年就不会腐败。在这点上，王石就很有远见。他不仅不行贿，还第一个聘请独立的会计事务所为自己管理的国有企业做第三方审计。可见，在从低点往上攀登时，王石就坚持立足未来审视自己，监督和约束自己和企业。
第三，将个人发展与国家需要相结合。1987年，土地制度发生重大变革，深圳率先推出城市土地使用权的有偿出让，使得稀缺的土地资源开始能够以市场化方式满足社会需求，为房地产行业未来发展铺平道路。王石成功察觉到这次重要的变革，把公司业务聚焦于房地产行业，为以后企业的成功迈出决定性一步。
再后来，深圳又率先尝试国有企业股份制改造。万科发展历程中政府没有投入一分钱，在那个年代政府所提供的是一个合法的身份。王石带领他早年的员工打出来一片天地，形成了一千三百万的净资产。这一千三百万怎么股份化？当时深圳市政府提出，他们占六成，员工占四成，王石欣然答应。实际上，王石的底线是，不管员工占三成、两成乃至一成，都能接受。为什么？就是为了获得一个事业发展的平台。国营体制的缺点在于，一旦上下级看法不同，上级就会让下级去党校学习，找个人代替下级，让下级无法干事。在员工内部的股份分配中，王石作为企业发展最重要的贡献者，主动提出“一股不要”，成功推动了股份制改革的完成，避免了很多国企陷入的利益分配困局。
王石曾给万科下了限令，25%以上利润率的项目不做。那他们做什么呢？就是要做好的房子，要让中国居民的生活方式发生改变。如今，在他们开发的杭州社区，所有人不会随便按汽车喇叭。如果业主自愿不在小区内按喇叭，物业就会发一个牌子，让业主享受低价停车等优惠，一旦被发现按喇叭，牌子就会被取消。另外，他们开发的三亚社区动员老人参加社区管理，减少专职物业人员，给参加的老人降低物业费。老人们觉得很有意思，感到还对社会有用处。这为老龄社会指明了一条出路。
总之，王石的第一个起点很低，完全是那个时代的平均值，跟普通人一样。但是他有一股超乎常人的干劲儿。这股劲儿可笼统的称为企业家精神，与事事讲级别的官僚精神有强烈的反差。在这个基础上，再加上预先设定底线，将个人发展与国家需要相结合，基础打得非常好，机会抓得非常好，最终从“M”的低点攀登到了高点。未来如果有很多公司、很多年轻人循着这条路线发展，那对中国的未来一定会产生积极的影响。
（李安宁整理，唐杰修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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